4
不到二十分钟，卓峻的司机一脚踹开了我租住的公寓门。
他跟在身后，气势汹汹地闯进来，怒吼声震得窗玻璃都在颤动：“卓悦菱，你这个不孝女！我们卓家怎么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？！”
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，手掌狠狠甩下，耳光清脆响亮。
我的头偏向一边，脸颊火辣辣地烧痛，视线模糊了几秒。
他花白的头发下，双眼燃着怒火，像要把我吞噬。
“那是我的血脉！你凭什么擅自做主？”
“你蠢到家了！明明可以用孩子稳住王子恒，保住卓家的脸面！”
“我就不该收养你！你跟你那没出息的生父一个德行，烂泥扶不上墙！”
他一把抢过我的背包，把里面的东西全抖在地上，文件、衣服散落一地。
他抓起那份医疗报告，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行字，咬牙切齿：“哪家医院敢接你的手术？我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！”
卓峻年近六旬，最大的执念就是家族的延续。
他常在公司年会上炫耀朋友的四世同堂，背地里却逼我定期体检，催我早日为卓家开枝散叶。
而对象，就是他十分看好的王子恒。
可自从王子恒迷上于琴，他便转而压迫我，试图用联姻巩固家族地位。
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忠贞的人。
年轻时，他靠着我生父家的资源起家，却在我生父病逝后迅速另攀高枝，迎来了于琴的母亲。
那之后，他对我越发冷淡，却对于琴宠爱有加。
为了家族名声，也为了保住于琴的“清白”，他曾设计让我和王子恒出席同一场酒会，灌醉我们，试图制造既定事实。
第二天醒来，王子恒对我冷嘲热讽，好感度跌到冰点，我却只能咬牙吞下屈辱。
“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！”卓峻还在咆哮。
我试图撑着地板爬起来，可浑身像散了架，疼得我喘不过气：“我和王子恒已经解除了婚约。我不配做你的女儿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
卓峻的青筋暴起，显然没料到我会走得这么彻底。
他带来的助理上前，狠狠推了我一把，我的后背撞上茶几角，钻心的痛让我眼前一黑：“放着卓家的大好前途不要，你一个没人要的女人，以后谁会看你一眼？”
“让我自生自灭吧…”
我低声呢喃，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我多想念原世界的爸妈，他们温暖的怀抱。
可我伸出手，却什么也抓不住。
“求你了…让我走吧…”
卓峻见我这副模样，怒火更盛：“好！我成全你！把律师叫来，今天就跟你断绝关系！你死在外面，也别指望卓家给你收尸！”
他的咆哮像雷霆，震得我意识模糊。
疼痛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，将我吞没。
我闭上眼，沉入无边的黑暗。
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：
【恭喜宿主，第一阶段任务完成。】
【你成功与三位攻略对象断绝关系！】
【你的时间还剩最后六小时，悔恨值持续累积中…】
5
我竟然还活着，以一种奇异的灵魂形态，漂浮在他们身边。
我像个局外人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。
系统规定的24小时，包括我“死去”的时间。
任务第一阶段完成后，剧情被加速推进，我的身躯被设计暴毙，只为激发他们的悔恨。
可一旦倒计时结束，我将迎来真正的湮灭。
“卓悦菱，你听见没有？”
卓峻的声音还在回荡，他蹲下身，推了推我的肩膀：
“别装死！”
我毫无反应。
他最恨我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，像拳头打在棉花上，毫无回响。
他皱眉，盯着我，脑海中似乎闪过另一个身影——那个他曾鄙夷的男人，我那早逝的生父。
卓峻的助理是个有急救经验的年轻人，察觉不对，冲上来查看我的情况。
他颤抖着探了探我的鼻息，又翻开我的眼皮，脸色骤变：“卓总，不好了！她…快叫救护车！”
卓峻僵在原地，眼神从愤怒转为惊愕。
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，拨通急救电话：“喂！我女儿出事了！马上派最好的医生过来，地址是…”
“什么叫尽量？！她要是出事，我让你们医院关门！”
他怒吼着挂断电话，蹲下身，紧紧握住我的手，声音带着颤抖：
“悦菱，醒醒！爸爸在这儿，你不会有事的！”
爸爸？
这个词让我心头一震。
就在几分钟前，他还咒骂我玷污了卓家的名声。
现在，他又在害怕什么？
救护车呼啸而至，医护人员将我抬上担架，卓峻紧跟在后，满脸焦急。
医生低声对他说了什么，他的脸色瞬间苍白，踉跄着后退一步：“你说什么？心理准备？”
他喃喃自语，声音几乎听不见。
医院的走廊冷得像冰窖。
卓韦杰得到消息，匆匆赶来，在急救室外来回踱步，眉头紧锁。
他终于忍不住，转向卓峻：“二叔，你到底对悦菱做了什么？”
卓峻的眼神一沉，冷冷回怼：“你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？”
“我只是想知道真相！”卓韦杰毫不退让，“她昏倒时，只有你和助理在场！”
“你个混账，翅膀硬了是吧？！”
卓峻怒火再燃，两人针锋相对，争吵声在走廊回荡，平日伪装的和睦荡然无存。
“你除了利用她联姻，还会什么？”
卓韦杰咬牙，“你眼里只有于琴，什么时候真正在乎过她？”
“你还不是一样！”
卓峻反唇相讥，“口口声声叫她妹妹，却帮着外人欺负她！”
争吵戛然而止，急救室的灯灭了。
医护人员推门而出，卓峻和卓韦杰同时转身，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。
可等来的，是冰冷的噩耗。
“不可能…”
卓韦杰的声音颤抖，他猛地抓住医生的手臂：
“她不会死的！再抢救一次！”
卓峻跌坐在椅子上，双手掩面，肩膀微微抖动。
他缓缓起身，掀开盖在我身上的白布。
我的躯体僵硬，毫无生气。
他愣住了，眼中泛起泪光。
“悦菱…我的女儿…”
他哽咽着，抱住我冰冷的身体，声音嘶哑。
卓韦杰跪在我身旁，紧紧握住我的手，泪水滴落在地：“妹妹，对不起…是我错了，你醒醒好不好？”
他们的泪水像烙铁，烫在我的灵魂上，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。
6
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：“宿主，你觉得他们的悔恨值能达到多少？”
我摇摇头，低声回答：“不知道。”
或许只是他们对一个死者的短暂怜悯吧。
只要于琴出现，他们很快就会回到原本的轨道，忘了我的存在。
一直以来，不都是这样吗？无论我付出多少，在他们眼中，我永远比不过于琴的光芒。
王子恒和于琴匆匆赶到医院，恰好撞见这一幕。
走廊里，卓韦杰和卓峻的争吵声还未散去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悲伤。
王子恒停下脚步，摘下墨镜，眼神复杂地看向担架上的我。
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湿润，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。
“恒哥？”
于琴挽着他的手臂，声音温柔，带着几分疑惑。
“没事。”
王子恒不动声色地抽出手，与她拉开距离。
他以未婚夫的身份，来送我最后一程。
于琴皱了皱眉，第一次被忽视的她，嘴角抽动了一下。
她咬了咬唇，告诉自己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。
毕竟，这三个男人迟早会属于她。
“悦菱…”
王子恒低声呢喃，像是自言自语。
他的声音像针，刺进我的灵魂。
我看着他苍白的脸，试图分辨这是否只是他一时的伪装。
他蹲下身，试图触碰我的手，却被医护人员拦住。
他愣住了，眼中闪过一丝无措。
“别闹了，悦菱。”
他挤出一个苦涩的笑：
“我们回家，我带你回家。”
不顾医生的劝阻，他执意要推着担架离开。
几个路人认出了这位商界新贵，偷偷举起手机拍照。
消息像野火般在网上蔓延，标题刺眼——“王子恒未婚妻猝死，他当众崩溃”。
“删掉！”于琴气急败坏地抢下一个路人的手机，“你们乱写什么？！”
王子恒的订婚从未公开，一旦曝光，他的公众形象和公司股价都会受创。
于琴急得跺脚，却掩不住心底的窃喜——我死了，她的机会来了。
“等等！”卓韦杰猛地开口，挡住王子恒的去路，“悦菱是我的妹妹，你和她已经解除婚约。她要回家，也是我带她走。”
“解除婚约？”王子恒冷笑，眼神固执，“我后悔了。她这辈子都是我的未婚妻。”
他抱住担架，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，贪恋地靠在我冰冷的身体旁。
卓韦杰皱眉，冷冷看向于琴：“你跟他在宴会上眉来眼去时，有没有想过她是你的未婚夫？”
“你没资格带她走。”
卓韦杰上前一步，试图夺回担架。
王子恒愣住，脑海中浮现出我签下协议时平静的脸。
我曾对他说过。
“王子恒，我们以后没有任何关系了。”
他踉跄后退，跌坐在地上，双手掩面，低声呜咽。
于琴试图安慰他，却被他一把推开。
她愣住了，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魅力失效。
突然，一个医生走来，语气严肃：“抱歉，根据卓小姐生前的登记，她的遗体将用于医学研究，暂时无法交还家属。”
卓峻猛地抬起头，声音颤抖：“登记？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卓韦杰咬紧牙关，低声道：“就在今天…”
卓峻的眼神一变，先是瞪向卓韦杰，又转向于琴，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：“你干了什么？！她可是你的妹妹啊！”
他扬手给了卓韦杰一巴掌，力道之大让卓韦杰踉跄后退。
卓韦杰低着头，默默承受，没有反驳：“我只是让她签了股权协议…没想到她会…”
为了确保系统判定有效，我在离开卓韦杰的办公室后，独自去了登记中心，完成了遗体捐赠的手续。
现在，这一切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三人站在走廊尽头，目送医护人员推走我的遗体，眼神空洞。
角落里，于琴低垂着头，唇角却勾起一抹隐秘的笑。
“终于死了。”
我飘在她面前，凝视这张精致的脸。
被媒体捧为“商界新星”的于琴，内心却如此阴暗。
她嫉妒我拥有的一切——王子恒的婚约、卓韦杰的亲情、卓峻的庇护。
她用谎言挑拨，让我与他们反目。
如今，她以为自己赢了。
网上关于王子恒订婚的爆料愈演愈烈。
有人扒出他与于琴的暧昧照片，标题耸人听闻——“于琴插足豪门，逼死未婚妻”。
舆论像洪水，席卷了他们的生活。
王子恒的公司股价暴跌，于琴的公关团队焦头烂额，可王子恒却始终沉默，沉浸在失去我的悲痛中。
夜里十点，距离系统规定的24小时只剩不到一小时。系统播报：
【王子恒当前悔恨值：百分之八十五。】
【卓韦杰当前悔恨值：百分之八十。】
【卓峻当前悔恨值：百分之七十。】
我闭上眼，准备迎接最终的抹杀。
对不起，原世界的爸妈，我太没用了，连死都无法再见你们一面。
卓峻召集了王子恒和卓韦杰，来到他郊外的别墅，商量我的后事。
于琴也受邀而来，坐在沙发一角，低头刷着手机，关注网上的风向。
负面评论铺天盖地，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卓韦杰站在窗边，点燃一根烟，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。
他脑子里乱成一团，回忆起白天的事。
他曾以为股权协议只是个警告，没想到我会走得那么决绝。
如果我肯低头，叫他一声“哥哥”，他或许就心软了。
“王子恒怎么还没到？”
卓峻抬头看墙上的钟，旁边挂着一幅老照片——我生父年轻时的模样。
他鼻头一酸，喉咙哽住。
他辜负了我生父的信任，也辜负了我。
他曾以为，我生父只是个无用的书生，可他却用全部的信任支持卓峻的事业。
他并不真心喜欢于琴，她和她母亲一样，野心勃勃。
他只是想逃避过去，逃避那张让他夜不能寐的脸。
可现在，他只剩遗憾。
大门被推开，王子恒快步走进来，二话不说，将一叠文件砸向于琴：“你这个骗子！把我们耍得团团转！”
卓韦杰捡起散落的文件，迅速扫了一遍，怒火中烧：“我当你是妹妹，你却连一点血缘都没有！”
于琴慌了，试图抢回文件：“不！这都是假的！你们别信！”
我蹲在一旁，看到了散开的文件里的信息。
卓峻也看到了：
“没有血缘？”
气氛骤然凝固。
于琴满脸恐惧，眼神躲闪，不敢直视任何人。
网上的爆料像雪崩，短短几小时，于琴和她母亲的过往被挖得一干二净。
卓峻曾有一段醉生梦死的荒唐日子，于琴的母亲就是瞄准了这一点，把自己肚子里其他男人的孩子，谎称是她和卓峻一夜情的结果。
为此，她还几乎倾家荡产，买通医生，伪造了亲子鉴定报告，反正成了卓家人之后，这笔钱能十倍，百倍地赚回来。
她的计划成功了，她的女儿于琴，成了卓峻的私生女。
但于琴本应止步于此。
她在公司项目中的“天才”表现，全靠剽窃团队成果。
她的履历、奖项，甚至人设，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。
7
于琴的谎言像多米诺骨牌，接连崩塌。
她在公司年会上表演的钢琴独奏，竟是提前录好的音轨，而她所谓的天才头衔，全靠幕后团队的包装。
于琴的母亲不仅与卓峻纠缠，还被曝出同时与多位富商暧昧。
有人甚至挖出于琴入职前的旧照片，与她母亲当年的情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，引发整容质疑。
“你…你们…”卓峻气得脸色铁青，捂着胸口，身体摇晃。
“爸！我是你的女儿，别信那些谣言！”
于琴泪流满面，扑向卓峻，试图挽回局面。
她又望向卓韦杰和王子恒，乞求道：“哥哥，恒哥，你们相信我！”
可回应她的，只有冷漠与厌恶。
“高中的事，也是你编的吧。”
卓韦杰掐灭烟头，猛地抓住于琴的手腕，将烟蒂按在她手臂上。
于琴痛得尖叫，额头冒出冷汗，狼狈不堪。
我低头，看向自己手臂上那道相似的烫痕。
那是多年前，于琴谎称我偷了她设计稿，求卓韦杰“教训”我留下的痕迹。
如今，同样的痛苦落在于琴身上，像一种轮回。
卓韦杰松开手，面无表情地扔掉烟头：“我不该信你的鬼话…我早该听那些为悦菱说话的同事。”
“妹妹，我错了。”
他低声呢喃，眼中满是悔恨。
系统的声音欢快响起：
【恭喜宿主！卓韦杰悔恨值达到百分之一百！】
我凝视他落寞的背影，心情复杂难言。
曾经的堂兄，如今成了陌路人。
“你和你妈一样，不要脸！”
卓峻怒不可遏，拽着于琴往门外拖：
“滚出卓家！”
他曾对我说过的刻薄话，如今一字不差地还给了于琴。
于琴彻底崩溃，知道大势已去，索性撕破脸：“呸！你算什么好东西？还不是靠你那个养女他爹帮忙爬上高位？你能爬，我为什么不能爬？凭什么卓悦菱能嫁给王子恒，我却要被塞给那个老学究！”
卓峻愣住，眼中满是失望。那位“老学究”是海外归来的学者，家世显赫，人品无可挑剔。
卓峻曾为于琴精心筹划这门婚事，想通过联姻巩固企业。
可于琴的野心远不止于此，她甚至连卓峻的计划都摸得一清二楚。
于琴还在咒骂，卓峻眉头紧锁，突感一阵眩晕，踉跄后退。
卓韦杰急忙上前扶住他：“二叔！”
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：
【恭喜宿主！卓峻悔恨值达到百分之一百！】
别墅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倒计时只剩五分钟，我跟随着王子恒离开了这片伤心地。
他独自开车，来到我们曾经的公寓。
他打开副驾驶的储物格，翻出一枚小小的银戒指。
那是我订婚时送他的礼物，上面刻着我们的名字。
当时，我笑着说：“这样，你就不会忘了我是谁。”
他却从没戴过。
于琴留下的香水瓶、丝巾，早已取代了我的痕迹。
而我，选择了视而不见。
王子恒握着戒指，俯在方向盘上，泪水无声滑落。
他哽咽着，低声呢喃：“悦菱，对不起…”
系统的声音第三次响起：
【恭喜宿主！王子恒悔恨值达到百分之一百！】
刹那间，我眼前一亮。
熟悉的温暖包围了我，爸妈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中。
他们紧紧抱住我，泪流满面：“菱菱，你终于醒了！”
“爸爸妈妈好想你…”妈妈的声音颤抖，爸爸的眼眶也红了。
我伸出手，触碰到他们的温度，泪水夺眶而出。时隔多年，我终于回到了家。
系统的声音渐渐远去：
【恭喜宿主！任务成功！】
【银行卡到账三百万！】
从那天起，我过上了平静而幸福的生活。爸妈的笑脸，是我最大的慰藉。
偶尔，系统会传来那个世界的消息。
卓氏集团因丑闻缠身，资金链断裂，宣告破产。
卓峻承受不住打击，中风卧床，半身不遂。
卓韦杰四处打工，筹措他的医药费，昔日的风光不再。
王子恒和于琴彻底退出公众视野。
有人说，王子恒每晚都会梦到我，噩梦不断，最终选择远走他乡，隐姓埋名。
至于于琴，她和她母亲被卓家驱逐后，费尽心机攀上了一位年过七旬的富商。
她曾偷偷联系那位学者，试图重修旧好，可对方早已订婚，婚礼盛大而隆重。
于琴的一手好牌，彻底打烂。
系统最后一次出现，郑重道别：“宿主，再见。”
我微笑，望向窗外的蓝天：“再也不见。”
阳光洒满大地，生活如花绽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