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弄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那两个地痞粗重的喘息声,以及他们老大那被压制到极致、如同破风箱般的痛哼。
夜神飒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,此刻在他们眼中,比深夜山林里的鬼火还要幽邃可怖。那并非杀气,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、仿佛能洞穿灵魂的淡漠,一种视他们如蝼蚁般的绝对压制。
“咕咚。”
那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地痞艰难地吞了口唾沫,额角渗出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鬓角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肮脏的地面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。
他看看自家老大那痛苦到五官都快挤在一起的脸,又看看眼前这个气定神闲、仿佛只是出来踏青顺便踩死几只蚂蚁的黑发少年,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让他连牙齿都在打颤。
这小子,绝对不是他们这种街头混混能惹得起的存在!那轻描淡写的一指,就让他们老大这条在镇上横行霸道的胳膊彻底报废,这种诡异莫测的手段,简直是神仙打架,他们凡人遭殃!
“怎…怎么?两位大哥是觉得我的提议不够有吸引力,还是说……想亲身体验一下我独创的‘废物利用滚筒式’清理服务?”
夜神飒嘴角微微上扬,勾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,但那笑容落在两个地痞眼中,却比传说中食人恶鬼的狞笑还要令人毛骨悚然。
另一个稍微壮实些的地痞,此刻也是面如土色,双腿抖得如同风中残烛,几乎要站立不稳。他平日里仗着人多势众,在镇上欺男霸女,何曾见过这等场面?
眼前这少年,年纪轻轻,出手却如此狠辣诡谲,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,更是让他们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,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!
“不…不敢!大侠饶命!爷爷饶命!我们滚!我们马上滚!”
瘦高个地痞反应最快,几乎是涕泪横流地哀求着,连滚带爬地扶起还在哼哼唧唧、痛得快要昏厥过去的壮汉头目,声音都带着哭腔和破音。
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煞星的视线范围,多待一秒都感觉自己的小命在倒计时。
另一个地痞也如梦初醒,哪还敢有半分犹豫,慌忙上前帮忙,两人几乎是拖着、拽着他们那半死不活的老大,如同丧家之犬般,踉踉跄跄,头也不敢回地朝着巷子外逃去,速度之快,活像身后有猛虎在追,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,眨眼间就消失在巷口。
“滚得还挺有艺术感。”夜神飒看着他们屁滚尿流的背影,撇了撇嘴,脸上的戏谑笑容渐渐敛去,恢复了平日里那略显慵懒的神情。
他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这才将目光投向巷子角落里那个依旧蜷缩成一团、瑟瑟发抖的小子。
此刻,我妻善逸正死死地抱着脑袋,紧闭着双眼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,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叶子。
刚才那几个地痞的惨叫和夜神飒那云淡风轻、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声音,他都听见了,但他实在太害怕了,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,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。
“喂,那边的小子,”
夜神飒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了过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。
“坏人已经跑了,你可以睁开眼睛了。再哭下去,这巷子里的青苔都要被你腌入味了。”
善逸的身体猛地一颤,哭声戛然而止,但依旧不敢动弹,只是抖得更厉害了。
夜神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,心中暗叹一声“麻烦”。他迈步走了过去,在他面前蹲下,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戳了戳他那颗毛茸茸、被泪水和灰尘弄得一团糟的脑袋:“我说,你再不起来,我可就要把你当成大型湿垃圾,打包扔到镇外的臭水沟里沤肥了哦?”
感觉到头顶的触碰,善逸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起头,一双被泪水洗过的、又大又圆的眼睛,带着浓浓的恐惧和一丝茫然,怯生生地看向夜神飒。
当看清夜神飒那张清秀俊朗、带着几分玩味笑容的脸庞时,善逸先是一愣,随即,那双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新的泪水,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,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“哇”的一声,再次嚎啕大哭起来,但这次的哭声中,却少了几分绝望,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委屈和找到了靠山的激动。
“呜哇哇哇……谢谢你!谢谢你救了我!我还以为我死定了!呜呜呜……他们好凶!他们要打断我的腿!呜呜呜……我还不想死啊……”善逸一边哭,一边伸出那双沾满泥土和不明污渍的小手,一把死死地抱住了夜神飒的小腿,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、泣鬼神,鼻涕眼泪毫不客气地全蹭在了夜神飒那刚换不久、还算干净的裤腿上。
夜神飒:“……”
他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腿不撒手,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,活像只被抛弃的黏人小奶狗似的我妻善逸,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。这小子,还真是……名不虚传的“爱哭鼻涕虫”啊!自己这是出门没看黄历,捡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?
巷口的桑岛慈悟郎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他那张布满疤痕的老脸上,看不出什么表情,但深邃的眸子里,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。
夜神飒刚才出手的那几下,看似简单随意,实则蕴含着对力量的精准控制和对时机的绝佳把握,尤其是那种闻所未闻、却能瞬间让一个壮汉失去战斗力的“点穴”手段,更是让他这个前鸣柱都感到心惊不已。
这小子,不仅力量诡异,成长的速度也实在太惊人了,仿佛每一天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蜕变。
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哭得稀里哗啦、几乎要化在夜神飒腿上的我妻善逸身上。那瘦弱无助、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模样,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,心中那块最柔软、也最不愿触及的地方,似乎被这小子的哭声轻轻触动了一下。
他隐约从这孩子身上,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微弱,却又异常纯粹的……某种沉睡的特质,像是一块被厚厚泥土包裹的璞玉,只是此刻被恐惧和懦弱掩盖得太深。
“好了好了,别哭了,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。”夜神飒有些头疼地试图掰开善逸的手,但这家伙抱得死紧,像块强力牛皮糖,怎么也弄不开,反而因为他的动作哭得更凶了。
就在这时,桑岛慈悟郎拄着拐杖,缓缓走了过来,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巷弄中响起,自带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:“飒,放开他吧。”
夜神飒闻言,停下了与善逸“拔河”的动作,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家师父,眼神里写着“您老看看这叫什么事儿”。
桑岛慈悟郎走到善逸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声音依旧严厉,却似乎少了几分平日不近人情的冰冷:“小子,你叫什么名字?为何会被那些地痞追打?”
善逸被桑岛慈悟郎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哭声一顿,抽抽噎噎地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位面容凶恶、却又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(大概是对比刚才的地痞)的老人,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,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我……我叫我妻善逸……我……我欠了他们一点钱……还不上了……呜……”说着说着,眼看又要控制不住泪腺。
“欠钱?”桑岛慈悟郎眉头微蹙,“欠了多少?因何而欠?”
“也……也没多少……就是……就是之前被一个……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骗了……她说喜欢我……然后……然后就让我帮她还债……结果她拿到钱就跑了……呜呜呜……她说会嫁给我的……”
善逸越说越委屈,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,声音里充满了被欺骗的悲愤和对自身愚蠢的懊悔。
夜神飒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。好家伙,这剧情,还真是原汁原味,一模一样啊。这小子,是被女人骗财骗色的标准案例,而且看样子还不止一次。
桑岛慈悟郎沉默了片刻,看着善逸那副可怜兮兮、蠢得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,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他活了这大半辈子,什么样的人没见过,善逸这番话是真是假,他一眼就能看穿。
这小子,虽然懦弱爱哭,胆小如鼠,但眼神却还算清澈,不像是个奸猾之辈,多半是真的被人当成了冤大头。而且,刚才他隐约感知到的那丝特质……或许,这孩子并非一无是处。
“罢了。”桑岛慈悟郎缓缓开口,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决断,
“你这小子,虽然看着不怎么中用,胆子比兔子还小,但既然遇上了,也算是一场缘分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夜神飒,语气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:“飒,这小子以后就跟着你了,带他回桃山。”
“哈?!”夜神飒这下是真的愣住了,他指了指还像无尾熊一样死死抱着自己大腿不放、把鼻涕蹭得更均匀的善逸,又指了指自己,一脸“师父您没开玩笑吧”的震惊表情,
“师父,您是说……让我带着这个……这个行走的水龙头回桃山?”
开什么国际玩笑,他自己修炼都还嫌时间不够,哪有空带这么个拖油瓶,还是个巨型爱哭鬼拖油瓶!
善逸也愣住了,哭声都忘了,傻傻地抬起沾满泪痕的脸,看看桑岛慈悟郎,又看看夜神飒,似乎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,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个决定可能跟自己有关。
“嗯。”桑岛慈悟郎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,眼神深邃,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考量,
“我看这小子,根骨也还算过得去,虽然性子软弱了些,像块蒙尘的石头,但说不定……也是块能打磨出惊雷的璞玉。既然他无处可去,又被人欺凌,便让他跟着你学点安身立命的本事,至少将来不至于再被人如此欺辱,也能为这世道……多尽一份微薄之力。”
老人的声音平静,却蕴含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意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