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她抖开那件条纹病号服,三十七枚木制纽扣叮叮当当滚落满地。每颗纽扣背面都刻着日期,
最早的那枚是1996年11月7日,她出生的第二天。"患者有严重的自残行为。
"主治医师的钢笔敲打着病历,"昨晚试图用葡萄糖注射液管编织什么,
被制止时咬破了三根手指。"X光片贴在灯箱上,父亲右手无名指关节处嵌着枚金属片,
放大后能看出是海鸥DF-1相机的快门零件。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十天前在养老院,父亲就是用这根手指颤巍巍指着她获奖的新闻照片,
口水沾湿了报纸上"战地记者林小满"的标题。
当时她以为那不过是阿尔茨海默患者的混乱呓语。深夜的ICU走廊冷得像暗房水池。
她数着玻璃窗上的雨滴,突然听见金属落地的清响。父亲不知何时扯掉了呼吸面罩,
正用输液针在床单上刻划。护士冲进去时,老人死死攥着从胃管里拽出的微型录音器,
牙缝里渗出的血把床单上的刻痕染成诡异的淡粉色。"他要给您这个。
"护士递来的密封袋里,带血的录音器粘着木屑。林小满躲进安全通道按下播放键,
父亲沙哑的喘息混着刻刀刮擦声穿刺耳膜:"2023年3月15日,
化疗掉眉毛了...得刻个浓眉木偶骗小满...护士说今天有雨,
得把暗房东墙的防水层再补补..."电流杂音突然吞没尾音,
接着传来令她血液凝固的对话:"林建国,晚期肝癌为什么拒绝治疗?
""钱要留着...给小满买防弹衣...战区采访危险...""您女儿知道病情吗?
...上次见面...她说'等你死了我再来收尸'..."林小满的后背重重撞上防火门。
去年圣诞夜的争吵在耳鸣中复现,她摔门而去时说的每个字都变成此刻扎进肺叶的冰锥。
黑暗中,录音器还在继续播放:"4月2日凌晨,
...把止痛药换成维生素片省了三百七...正好够买相机防潮箱...""5月19日,
朋友圈存了张雪景照...刻成木版画当生日礼物..."她忽得想起上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