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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颜颜怕么?”
萧宴掌心贴着翟衣下的软烟罗中衣,在云颜耳边说:“今日孤要天下人看着,金丝雀是怎么飞上九重天的。”
“史官记好了——”
他对着殿外百官长笑,“暴君萧宴为妖妃焚尽太庙,九鼎熔作金汁……”
突然咬破她指尖血,在焦土上勾画,“浇铸成新生儿的洗三盆。”
“这孩儿的生辰八字……”
他掌心贴在云颜隆起的小腹,“该刻在传国玉玺的边角。”
云颜是罪臣之女,沦落为婢。
却能身披太子妃制式祭服,走上祭天台主位……
萧宴总说:“等孤屠尽漠北十八部,用他们的血给你染件正红嫁衣!”
01
暮春的雨,裹挟着杏花香在琉璃宫灯上凝成晶莹的水珠。
云颜拢了拢耦荷色衫子,望着铜漏又添了勺清水。
戍时三刻。
廊下传来金丝履踏碎积水的声响。
“殿下万安!”
云颜迎到月洞前,却见萧宴玄色蟒袍的下摆洇着深色水痕。
“奴婢这就去取干爽衣裳。”
她正要走,腕间突然一紧。
萧宴带着薄茧的拇指,按住她袖口绣的并蒂莲:“急什么!”
他身上还带着雨气,却将掌心贴在她冻红的腮颊:“身上这样凉,炭盆撤早了?”
云颜垂眸盯着他腰间玉带銬上的螭纹,深怕殃及身边宫女。
发间梅香随着摇头的动作,在他鼻端氤氲散开。
“是奴婢贪凉,开了半扇窗!”
话音未落。
萧宴已解了织锦披风将她裹住,残留的体温裹着沉水香沁入肌理。
东书房里,烛花轻爆。
云颜跪坐在紫檀脚踏上研墨。
萧宴执笔批阅奏折时。
她总喜欢数他垂落的睫毛,在宣纸投下的细影。
朱砂笔尖忽然顿住。
萧宴捏着她腕子拉到灯下:“前日罚跪的淤青可消了?”
“回殿下,早好了。”
云颜指尖蜷了蜷。
那日因打碎御赐茶盏被嬷嬷责罚,萧宴竟连夜杖毙了掌事嬷嬷。
此刻他拇指正轻轻摩挲那道淡青痕迹,惊得她差点打翻砚台。
萧宴忽的起身,从多宝阁取来珐琅小盒:“南诏进贡的雪肌膏。”
见她不敢接。
萧宴竟亲自挑了些膏体抹在她腕间,“明日让尚服局送十匹软烟罗来,这样的衣裳……”
他指尖掠过她领口磨红的肌肤,“磨人!”
更漏滴到子时。
云颜正要退下,忽见萧宴展开半幅未完成的寒梅图。
她呆呆望着画上孤零零的枝桠,鬼使神差地提笔添了朵将开未开的花苞。
等到惊觉逾矩。
萧宴已站在身后握住她执笔的手:“原来孤养了只会作画的小雀儿。”
笔尖颤抖着在宣纸上晕开墨色。
萧宴却低笑出声:“明日搬来明德殿西暖阁住。”
他指尖沾了朱砂,在她眉心点落梅妆,“省得你总在流芳殿受委屈。”
“不可,殿下……”
云颜吓得跪在地上,托盘里的羊脂玉镯碰出清脆声响。
萧宴却恍若未闻,笔尖顺着她眉骨游走:“孤记得你父亲曾任翰林画待诏?”
云颜藏在袖中的手骤然收紧。
三年前。
云家因献错祭天图获罪的情形又涌上心头。
萧宴突然将螺子黛掷进妆奁,玉器相撞的脆响惊得一旁宫人瑟缩:“去库房取那套青玉笔洗来。”
待殿内只剩檐角铁马叮咚。
萧宴瞥一眼青玉案前的云颜,忽然扣住她后颈迫她抬头:“抖什么?”
他拇指按上她咬得发白的唇,“你以为孤要翻旧账?”
“……”
云颜抿了抿唇,不敢说话。
萧宴低笑一声,从袖中取出卷泛黄画轴,“看看这个!”
他展开的《雪夜访梅图》,令云颜瞳孔骤缩。
那分明是父亲临终前焚毁的绝笔。
殿下怎么会有?
萧宴指尖划过题跋处,被焰火焚过的残缺:“三司会审那日,孤在灰烬里抢出来的。”
02
烛芯爆出猩红火花。
云颜用银剪挑亮了灯花。
青玉案上堆积的奏折泛着冷光,把萧宴批注的朱砂字映得似凝固的血。
云颜忽然听见瓦当上传来细碎响动,像是野猫踏翻了琉璃脊兽。
“殿下小心!”
玄色身影破窗而入的刹那。
云颜扑过去抱住那幅《漕运改制图》。
剑锋擦着她发髻划过,削断的碧玉簪应声碎裂。
萧宴反手掷出狼毫笔,蘸满朱砂的笔尖直刺刺客咽喉。
血腥气在宣纸堆里漫开。
云颜攥着撕破的袖口抬头,看见萧左臂伤口正往外渗乌血。
“殿下,你受伤了?”
“箭镞淬了毒!”
萧宴声音依旧平稳,染血的手指却捏皱了她的裙带,“去取鎏金错银匣里的青瓷瓶。”
云颜赤着脚奔向多宝阁,缠枝莲纹的青瓷瓶冰凉硌手。
转身时。
萧宴已经自行割开箭袖,肌肉线条绷紧的小臂上,紫黑毒纹正顺着血脉蜿蜒。
“会疼!”
云颜跪坐在他腿间,挖药膏的手指有些发抖。
三年前,她在掖庭见过中毒的宫人。
那些溃烂见骨的伤口在记忆里翻涌。
萧宴突然用干净的那只手捏住她下巴:“看着孤的眼睛。”
烛火在他瞳孔里,跃成两点金芒。
云颜嗅到他襟前龙涎香混着腥血味:“若解不了毒……”
“那你就给孤陪葬!”
他竟低笑出声,喉结随着吞咽药丸滚动,“过来,帮孤吸出毒血。”
云颜的唇贴上伤口时。
萧宴肌肉猛地收缩。
咸腥在舌尖炸开的瞬间。
云颜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闷哼,染毒的污血吐进金盂发出滋滋声响。
毒气很快蒸发!
萧宴汗湿的额发垂在她颈侧:“倒是比孤想的胆大。”
太医提着药箱冲进来,看到的是满地血污里相拥的身影。
玄色中衣半褪,苍白后背抵着云颜杏子红的衫子,宛如墨玉嵌进海棠花瓣。
老太医举着银针的手直哆嗦:“老臣、老臣要为殿下施针……”
“让她来!”
萧宴把云颜沾血的手按在膻中穴,“你父亲当年用金针救过先帝,云家秘术不该失传。”
他感觉到怀中人儿瞬间僵直,喉间溢出叹息般的笑,“怕扎死孤?”
云颜盯着他背上随呼吸起伏的伤疤,突然想起那日他教她骑马的模样。
春猎场的阳光里。
萧宴握着她的手搭在弓弦上:“箭要这样扣,才不会被反震力伤到。”
此刻她的金针,却比箭矢更颤。
当最后一根针没入心俞穴。
萧宴突然反手抓住她腕子:“明日开始,随孤学辨毒。”
他染血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圈,“东宫的杏仁酪,永远不要碰第三勺。”
云颜不解看着他。
三更梆子响过。
云颜端着药盏的手被萧宴覆住:“试过了?”
“试过了,殿下,可放心喝!”
云颜点头时耳坠扫过他结痂的伤口,没看见他眸中闪过的暗芒。
药汁将见底时。
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
云颜几乎是扑过去撞翻萧宴手中的碗,残余药汁泼在钥匙上泛起青烟。
烫药里有毒?
萧宴盯着她煞白的小脸,突然把人拽到怀里咬耳朵:“早换了白玉碗,傻姑娘!”
云颜后知后觉摸着还活生生的自己,眼泪哐哐砸在他未愈的伤口。
萧宴舐去那滴咸涩,突然从枕下摸出把镶红宝石的匕首:“收好!”
刀柄刻着细小的梅花,“下次再有人下毒,直接捅心口。”
五更天泛起蟹壳青时。
云颜在药香里,听见萧宴的梦呓。
他滚烫的手紧扣她腰间的鎏金躞蹀带,呓语混着血腥气:“梅岭……云家画……”
03
霞光染透太庙鸱吻。
云颜望着铜镜里九树金箔花钿,恍惚觉得眉心血玉髓在发烫。
宫人捧着玄色翟衣的手在抖:“姑娘当真要穿太子妃的制式祭服?礼部那些大人们……”
“是殿下亲赐的。”
云颜抚过袖口金线绣的朱雀纹,想起昨夜萧宴将衣裳铺满龙床的模样。
他指尖顺着翟衣十二道玉组绶滑动:“知道为何选朱雀?”
未等她答。
萧宴便咬住她耳珠低语,“浴火重生的神鸟,最配你。”
祁凤楼前,百官玄端如黑云压城。
云颜踩着朱红织金毯走向玉辂。
礼部尚书崔衍的象牙笏板突然横在眼前:“按祖制,通房妾室不得登祭天台!”
东宫的鎏金车帘忽然掀起。
萧宴冕旒下的眼睛冷过三九冰凌:“崔卿可识得这个?”
他抛出的青铜错金虎符砸在崔衍脚边,惊起一片抽气声。
那是……
那是调遣北境三十万大军的兵符!!
云颜的指尖刚触及车辕。
萧宴已俯身将她拦腰抱上玉辂。
他掌心贴着翟衣下的软烟罗中衣:“怕么?”
拇指恰好按在她腰间敏感处,“今日孤要天下人看着,金丝雀是怎么飞上九重天的。”
太庙青铜鼎腾起苍烟。
萧宴握着云颜的手共执祭酒。
突然狂风卷起帷帐,露出朱雀门那道焦黑裂痕。
崔衍突然跪地高呼:“三年前雷劈朱雀门,皆因云氏献错祭天图!请殿下诛此妖女!”
百官伏地如潮。
云颜感觉萧宴的手突然收紧。
他广袖翻飞间,礼官展开的七丈鲛绡令全场死寂。
正是云颜补全的《雪夜访梅图》,残缺处被金粉勾勒成北斗七星。
“礼部可识得璇玑玉衡以齐七政?”
萧宴剑锋般的目光扫过人群,“三年前雷劈的不是朱雀门,是户部贪污的漕粮账册!”
他忽然扯开云颜的翟衣领口,露出锁骨处梅花妆胎记,“钦天监当年说“荧惑守心”,指的是贪狼星吧崔大人?”
崔衍顿时面如死灰。
云颜突然看见父亲旧仆捧着鎏金匣冲出人群。
打开竟是半幅烧焦的河道图,与染血认罪书。
墨迹与父亲绝笔一模一样。
萧宴在她耳边轻笑:“孤用了三年,才把崔衍安插在云家的画师揪出来。”
礼炮震落檐上积雪。
云颜听见萧宴对钦天监说:“吉时到了!”
她尚未回神,已被按坐在铺着白虎皮的祭坛主位。
萧宴解下玄色冕服裹住她颤抖的身子,当众咬破指尖在她眉心补全花钿:“以血为契,今日起你便是镇守东宫的朱雀令主。”
回銮时。
云颜盯着指尖缠绕的赤金螭龙佩。
那是萧宴从自己腰间解下的。
他忽然掀开她繁复的翟衣,露出底下绯色鸳鸯肚兜:“早说过这衣裳磨人,怎么还穿?”
指尖勾断金丝系带时,祭服如黑云坠地,“还是穿孤的中衣舒服。”
云颜脸热埋下头。
更漏滴到三更。
云颜在龙涎香里,细数着萧宴胸口的伤痕。
他忽然咬上她戴东珠的耳垂:“当年孤在梅岭找到你父亲时,他说小女锁骨有梅印,望殿下……”
话音被云颜用唇堵住,舌尖尝到咸涩的泪。
五更鼓响。
云颜在朦胧间,听见萧宴与暗卫低语:“把崔府那株百年老梅移来,要带花苞的。”
她蜷在他染着祭酒香的衣襟里呢喃:“要种在流芳殿……殿下……”
“种在明德殿。”
萧宴咬着她后颈轻笑,“让你日日看着,金丝雀是怎么把东宫变成春闺的。”
04
崔府老梅移栽东宫那日。
云颜在晨雾里嗅到土腥味。
十二名玄甲卫,围着古梅虬根挖掘。
突然有人惊呼:“树根藏着金丝楠木箱!”
萧宴用剑尖挑开腐烂的锁头,满箱金锭在朝阳下泛着诡异青光。
“永隆二十三年官铸。”
萧宴拾起金锭底部的火漆印,突然笑出声,“那年户部报江南水患耗银百万两,原是被崔尚书埋在了梅树下。”
他随手将金锭抛给云颜,“给你打支簪子可好?”
“殿下!”
云颜却盯着金锭缝隙里半枚玉扣。
那是父亲当年随身佩戴的羊脂玉连环。
“殿下早就知道……”父亲是被冤枉的。
她话音未落,远处突然传来破空之声。
萧宴旋身将她扑倒时,三支弩箭钉入梅树,震落的花苞似血滴溅在雪地。
“抱紧孤!”
萧宴扯过玄狐大氅裹住她。
掌心金错刀,已割断刺客脚筋。
云颜在血腥气中听见他带笑的声音:“怕不怕当饵?”
“殿下要我?”
云颜猛然醒悟,这场移梅本就是请君入瓮的局。
紫宸殿议事厅烛火通明。
云颜扮作奉茶宫女跪在屏风后。
崔衍余党正在哭谏:“太子强夺臣子家传古梅,实乃……”
“此乃为陛下分忧!”
萧宴突然掷出染血的认罪书,“诸卿不妨看看,崔府梅园里挖出的可不只是黄金。”
他击掌三声,十名暗卫抬进个盖着白布的笼子。
当白布掀开时。
满殿惊呼。
笼中竟是本该在皇陵守灵的三皇子!
那人脖颈挂着云家祖传的羊脂玉连环,正疯狂啃咬铁栏:“玉扣……梅岭的玉扣……”
云颜手中茶盏突然倾斜,滚烫的茶水泼在腕间雪肌膏留香处。
萧宴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侧。
当众执起她泛红的手腕轻吹:“传孤令,三皇子私盗云氏遗物,即日起圈禁宗正寺。”
他指尖拂过她袖中暗藏的梅花匕首,“至于这株老梅……”
…
05
钦天监夜观天象那晚。
云颜正将晒干的梅瓣收进青瓷瓮。
忽见萧宴披着夜露闯进来,手中攥着星象图的手指关节发白:“他们说红鸾星冲了紫薇恒。 ”
云颜踮脚为他解沾雪的披风,却被他反手按在星盘上。
冰凉的白玉棋子硌着后腰。
萧宴的呼吸带着罕见的焦躁:“礼部要孤纳镇北侯嫡女为侧妃。”
他突然咬开她颈间盘扣,“你说孤该不该把红鸾星……钉死在七杀位上?”
“殿下不可!”
云颜慌忙捂住他的唇,却被他舌尖舔过掌心。
萧宴就着这个姿势展开星象图,引着她的手划过二十八宿:“这里,紫薇恒东南角缺了一颗辅星。”
他咬上她耳垂低语,“明日你去钦天监,就说夜观天象……朱雀临凡。”
晨起。
皇陵地宫的石门,在身后轰然闭合。
云颜握紧朱雀令的手沁出冷汗。
萧宴身中巫蛊昏迷,云颜找到古籍记载的解法。
以朱雀令主血脉,开启先帝留下的长生烛。
“萧氏子孙谨启!”
她念着甬道壁上的铭文,突然被藤蔓缠住脚踝。
火把照亮壁画上的人牲献祭图,竟与父亲当年所绘祭天图一般无二。
腕间朱雀令突然发烫,石壁应声裂开,露出满室星图与早已干涸的血池。
当云颜割破手腕将血滴入池中,整座地宫突然开始震动。
壁画里的朱雀,竟睁开金瞳,嘴里衔朵带露的梅苞落在她掌心。
身后传来萧宴沙哑的轻笑:“果然……只有云家的血能唤醒真正的祭天图。”
地宫长明灯骤然亮起的刹那。
云颜看见萧宴苍白的脸映在青铜朱雀上。
他指尖还沾着巫蛊人偶的朱砂,却能用带血的手掌捧起她腕间红梅:“先帝给守陵人留了道谜——唯有真心悦慕云氏女,才能看见真正的星图。”
石壁星宿突然开始流转。
云颜发间的东珠步摇投射出光斑,竟在穹顶拼成完整的《紫薇斗数图》。
萧宴突然咬破她指尖,将血珠弹向壁画的北极星位。
血珠融入石壁的瞬间,暗格弹出一卷鲛绡。
上面竟是她周岁时抓周的画像。
“三岁能绘星象,五岁通晓璇玑。”
萧宴的唇印在她颤抖的眼睑,“这样的珍宝,崔衍也配算计?”
他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,心口赫然是道与云颜胎记相仿的梅印,“孤这道疤,是十六岁独唱闯梅岭寻云家旧案时中的箭毒。”
初雪压断老梅枝的夜里。
云颜正在小厨房煨着药膳。
突然被玄甲卫的佩刀撞翻药罐,滚烫的汤汁泼在腕间,远不及看见萧宴中箭时的心痛。
她赤脚奔向明德殿,丝履在雪地印出红梅似的血痕。
殿内弥漫着血腥与苦艾味。
萧宴倚着龙纹凭几轻笑:“过来!”
他未愈的伤口还渗着血,却能用长茧的拇指,抹去她颊边药渍:
“镇北侯的狼牙箭,比当年崔衍找的杀手强些。”
因为拒婚的事?
云颜五味杂陈看着他。
萧宴却笑:“给孤施针!”
云颜捏着金针的手在抖,萧宴突然握住她往心口刺:“往这儿扎,当年你父亲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。
因她眼泪正砸在狰狞的箭伤上。
萧宴叹息着将人拽上膝头,蘸着血在她掌心画了朵梅:“哭什么?孤教你认穴位时没说过?心俞穴偏移半寸……”
殿外忽然传来金吾卫急报。
云颜欲起身,却被铁臂箍住腰肢。
萧宴就着这个姿势听完全部战报,突然咬着她耳垂低笑:“北境大捷,爱妾不给孤贺礼?”
他指尖挑开她染血的衣带,“比如……用梅雪香膏替孤疗伤?”
……
鎏金狻猊炉吐出梅香。
萧宴的指尖,正碾着一粒琥珀色香膏。
云颜后腰抵在冰凉的青玉案边缘,看着他蘸了膏体的手指在烛火下泛出水光:“这是……殿下从何处得来的方子?”
“你父亲手札第三十六页!”
萧宴突然将沾了香膏的食指按在她唇上,“《梅谱·合香章》,写于永隆十九年仲夏。”
他满意地看着她瞳孔骤缩,指尖顺势滑向下颌,“尝尝,是不是你幼时常偷吃的蜜渍梅蕊味道?”
云颜舌尖刚触到甜涩,突然被掐着腰提上案几。
描金瓷瓶哗啦啦滚落在地。
萧宴膝头挤进她颤抖的腿间:“当年云大人为爱妻调制的闺房香,倒便宜了孤。”
香膏随话音抹在锁骨梅印上,凉意激得她抓住他未束的发冠。
“殿下,别……”
抗议被吞进缠着药香的吻里。
萧宴捏着她腕子按在《北境堪舆图》上:“看清楚了,这是镇北侯封地的雪山。”
羊皮地图被香膏晕开墨迹。
他犬齿厮磨着她耳后,“等孤屠尽漠北十八部,用他们的血给你染件正红嫁衣。”
梅枝突然在窗外断裂。
云颜惊的抓皱他松垮的中衣。
萧宴却将人抱到铜镜前,镜面映出他后背朱砂画的星图:“知道为何总在你身上绘这些画?”
沾着香膏的笔尖,游走在她漂亮的脊线。
萧宴哑声说:“每处星位对应漠北一城,昨夜……孤已拿下天枢。”
镜面突然被热气呵白。
云颜看着他在雾面写下“云”字。
然后又被粗粝指腹抹成暧昧的水痕。
萧宴咬开她后颈系带,鸳鸯肚兜正落在炭盆里,金线遇火窜起幽蓝焰苗。
“就像这样……”
萧宴握着她的手指向燃烧的火焰,“把那些觊觎孤的,都烧成灰烬。”
子时更鼓传来。
云颜被按在狼皮褥间,学习辨认穴位。
萧宴带着薄茧的手掌引着她抚过自己胸腹旧伤:“这是崔衍派的刺客,这是三皇子的毒镖……”
最后停在心口箭疤,“这是为你受的。”
他突然错开她膝头,“此处该用什么针法”
金针在烛火下淬成绯色。
云颜手腕却被猛地拽住。
萧宴喉结滚动着将针尖抵在自己喉间:“往这儿扎,就能要了孤的命。”
“不要,殿下!”
云颜惊恐抽手的瞬间,被他推翻在身下,“不要?”
沾着血气的笑,震在她胸口。
萧宴漆黑的瞳孔含着火热笑看她:“那就换个方式取……”
五更天泛起鱼肚白。
云颜在剧痛中咬破他肩头。
萧宴却笑着任血珠滚落,蘸着在她雪脯画了朵带露的梅:“记住这个疼!”
他将染血的帕子塞进她掌心,“等孤折了镇北侯那支白梅旗,再给你画幅更好的。”
晨光穿透茜纱窗。
云颜发现腕间多了串梅核手钏。
每粒核仁都刻着微雕,拼成二十八宿中的朱雀七宿。
萧宴立在残雪里挽弓试箭,突然回眸一笑:“昨夜教你的心俞穴位置,可记牢了?”
云颜昨夜迷迷糊糊过了一夜,只得诺诺点头:“记牢了,殿下!”
06
青瓷冰裂纹香炉漫出梅香。
萧宴指尖捻着金箔裹的香丸。
看它在烛火下,流转出琥珀光晕。
“漠北进贡的龙脑,混着你晒的绿萼梅……”
他将香丸按进云颜微敞的衣襟,寒玉般的触感激得她向后仰在《山河舆图》上,“像不像那夜梅岭的雪?”
羊皮地图的墨迹,被体温蒸出松烟香。
云颜的银链牡丹纹腰封硌在萧宴掌纹间。
她忽然抓住他欲挑开衣带的手:“殿下此刻该在紫宸殿议事……”
话音未落,被他用虎符抵住咽喉。
青铜兽钮陷进肌肤。
萧宴的气息缠着危险笑意:“两日前孤在这张图上划出三道防线,就让镇北侯折了五万精兵。”
茜纱窗外,掠过玄甲卫的刀光。
云颜腕间梅核手钏撞在青玉案上,发出轻越声响。
萧宴突然咬住其中一颗核雕,舌尖卷着暗藏的磁石过渡到她唇间:“咬住了。”
他握着她的手按向自己心口箭伤,“漠北巫医在箭镞嵌了磁粉,顺着血脉游走时……”
他气息陡然变重,“比你这串珠子滚得还烫。”
云颜的指尖突然触到异样凸起。
他未愈的伤口里,竟埋着半枚玉扣!
萧宴低笑着撕开结痂,血珠滚落在她雪脯:“崔衍死前吐出的秘密,可要听?”
染血的玉扣,到了她手里。
他咬耳朵低语比刀刃更冷,“当年你父亲献的祭天图,缺的正是这枚北斗璇玑。”
铜漏滴到亥时三刻。
云颜在剧痛中瞥见案头密报:【漠北圣女携星盘入京。】
她猛然咬住萧宴肩头,血腥气里混着恨意:“殿下早知……早知他们要用我作饵?”
“嘘——”
萧宴用染血的指尖在她脊背勾画星图,“孤教过你,心宿二最亮时,便是收网之日。”
子夜雪光映着纠缠的身影,投在墙的剪影宛如朱雀衔梅图。
云颜的翡翠耳坠突然断裂。
萧宴接住坠子按进她掌心:“里面藏着漠北王庭的布防图。”
他舔去她眼尾泪珠,“哭什么?明日此时……”
他温柔的声音混着金错刀出鞘声,“孤用镇北侯的头颅给你铸支新簪。”
五更鼓响。
云颜在龙涎香雾中,看清他后背新纹的刺青。
竟是父亲绝笔画中的《璇玑玉衡图》。
萧宴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指尖:“当年孤在火场抢出这画时,就想着……”
他突然翻身,将人禁锢身下,“定要把它刻在离心脏最近处。”
晨光穿透《千里江山图》屏风。
云颜腕间突然浮现梅枝状金纹。
萧宴擒着她手腕吻去那痕迹:“先帝给守陵人留的印记。”
他眼底涌动着疯狂,“等孤焚了太庙里的假星图,这江山……便该刻着你的名字颤抖。”
07
冬至祭典的编钟撞破晨雾。
云颜正在描摹萧宴后背的璇玑刺青。
朱砂笔尖忽被攥住。
萧宴反手将人按在《千里江山图》屏风上:“漠北使团进献的踏摇娘,可会跳?”
他指尖勾断她腰间十二璎珞,“孤要你披着这卷江山图,在百官面前跳破阵乐。”
金丝楠木殿门轰然洞开。
云颜踩着碎玉铺就的星宿图踏入祭坛。
当鼓点震落檐上积雪。
她水袖裂帛声,竟与玄甲卫剑鸣同频。
漠北圣女手中的骨笛突然崩裂,厉声尖叫:“你竟敢用《洛神赋》步法该换……”
“此乃先帝亲创的祈天舞!”
萧宴掷出的金错刀钉主圣女裙裾。
刀柄红宝石映着云颜足尖血迹,“爱卿不妨看看,你漠北引以为傲的雪山鹰阵……”
他猛地扯开云颜身披的江山图,绢帛裂缝竟显露出漠北王庭的密道图纹。
圣女额间梅钿突然渗血。
云颜腕间金纹,竟与之共鸣发烫。
萧宴揽着她后仰避开毒镖,祭酒泼在青铜鼎上腾起紫烟。
“三年前,你们在梅岭给云大人下的噬心蛊……”
萧宴咬开云颜衣襟露出心口晃光的梅印,“可想过会养出个蛊王?”
…
玄冰室的白霜,爬上云颜睫羽。
萧宴正用梅枝挑起她湿透的肚兜。
“磁毒发作的滋味如何?”
他握着冰锥刺入自己掌心,将染血的冰渣喂进她口中,“当年你父亲为保你性命,把这毒过到自己血脉时……可比这疼百倍。”
云颜在剧痛中,看见冰棺里三皇子的尸身。
那人手中竟攥着她幼时的虎头鞋。
萧宴突然掰过她的脸面对冰壁:“看仔细了。”
他指尖金粉在冰面勾勒出梅岭地形图,“你真正的生辰八字,刻在云氏祖坟的……”
冰门被撞开。
云颜本能地扑在萧宴身前。
镇北侯的狼牙箭,穿透她肩胛。
萧宴眼底终于裂出骇人的猩红:“好得很……”
他看着她伤口渗出的金血,“孤的朱雀令主,原是要见血才能醒的。”
地脉髓鞘在冰室蒸腾起雾。
云颜腕间金纹已蔓延成完整星图。
萧宴将她浸入冰泉,握着她的手剖开自己心口:“当年孤在皇陵吞下的长生蛊,该还你了。”
血肉模糊的蛊虫,落在她锁骨梅印上,竟化作金线游入血脉。
“萧宴你疯了?”
嘶吼被堵在他吻上来的唇齿间。
萧宴握着她的手按向冰棺机关:“云家真正的祭天图藏在三皇子天灵盖里。”
突然顶开她膝头的力道狠过狼牙箭,“忍着,待取了图……孤把漠北圣女的皮剥来给你踮脚。”
子时月光穿梭冰棱,映出两人纠缠的身影如上古岩画。
云颜咬碎的冰渣混着血沫咽下。
耳边却听见,萧宴在她身上呢喃:“先帝与云氏先祖……当年便是这般,共掌的乾坤。”
08
腊月初八的雪粒子砸在琉璃瓦上。
云颜握着梅枝笔的手被萧宴覆住。
朱砂折子溅了斑驳血点。
他竟引着她在立后诏书上勾画,舌尖卷走她耳后汗珠:“此处添朵半开梅,正配你昨夜在龙案上……”
“陛下,九卿跪在宣政殿求诛妖妃!”
老太监都哀嚎被金错刀破门声截断。
云颜忽然扯开鸾凤袍。
朱雀图腾在雪肤上灼灼生辉。
她指尖划过萧宴胸口的璇玑刺青:“永隆三十四年冬,钦天监篡改星图实录在此!”
百官哗然。
萧宴撕下染血的窗纱裹住她:“诸卿可看清了?”
他忽然将人抗上龙椅,“当年先帝与云皇后开国时……”
他犬齿咬开她颈间血脉,“流的也是这般金赤相融的血。”
永隆三十七年惊蛰。
漠北最后一座雪峰在火铳声中崩塌。
云颜赤足踩过染血的梅枝,腹中胎动与战鼓同频。
萧宴的金错刀插在漠北王旗上,刀柄红宝石映着她裙裾翻涌如旌旗。
“这孩子的生辰八字……”
他染血的掌心,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,“该刻在传国玉玺的边角。”
朱雀殿的火焰吞没十二旒冕。
云颜正在灰烬里翻找残卷。
萧宴突然将人拽进燃着先祖牌位的火圈:“看清楚了。”
他劈开烈祖皇帝的紫檀灵位,内里竟嵌着半枚梅形玉珏。
“当年他们逼云皇后自焚时……用的也是红罗炭。”
火光燃过云颜的朱雀披帛。
萧宴忽然解开发冠任银丝散落:“史官记好了——”
他对着殿外百官长笑,“暴君萧宴为妖妃焚尽太庙,九鼎熔作金汁……”
突然咬破她指尖血,在焦土上勾画,“浇铸成了新生儿的洗三盆。”
梅岭的硝烟被春雨浇息那日。
云颜在产帐里咬碎了檀木佛珠。
双生子啼哭穿透血腥迷雾,巫医突然跪地高呼:“小殿下肩有七星梅印!”
萧宴割开襁褓的手陡然顿住,婴孩脊背红斑竟拼出玉玺藏宝图。
“原来在这里!”
他将哭嚎的婴孩按进云颜怀里,剑尖挑起染血的胎盘,“先帝把玉玺封在云氏血脉里,难怪孤翻遍皇陵找不到……”
突然咳出黑血溅在梅枝上,“颜颜,给孩子取名要带‘萼’字。”
萧宴下葬那日。
云颜将玉玺浸在冰髓泉。
金镶玉触水裂开,露出里面褪色的《雪夜访梅图》。
泉水漫过婴孩胎记的刹那,石壁轰然显现血色诏书。
泛黄的丝帛上。
萧宴的字迹混着咳血印:“朕以江山为聘时,原不知云氏血脉即传国玉玺……今剖心取蛊,以血肉养梅魂,换山河无恙,颜颜一世安康!”
云颜的泪滴在丝帛字上。
怀中小儿,突然攥住飘落的梅瓣,花汁竟与遗诏朱批同色。
新帝元玺元年上巳节。
十八岁的萧承萼在祖庙发现暗格。
金丝楠木匣里躺着枚琥珀。
内封朱砂写的‘宴’字与梅瓣。
当他将琥珀按进玉玺缺口时,穹顶突然降下先帝真迹:
“永世不得废云氏女,云颜无恙,山河无恙……”
少年帝王走出祖庙,看向自己的母后。
云颜立在万千梅枝间,腰间赤金螭龙佩上的‘宴’字朱砂染红了遍地雪。
全文完!
更新时间:2025-02-05 19:36:4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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