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选章节
01.
“别喝了”我试图夺下杨二手里的酒瓶。
“贱人,自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,倒是管起我来了,我打死你。”一顿拳打脚踢,我倒在地上,缩着身子,抱着头一声不吭,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如此对我了。
听见屋里的响动,大嫂赶紧进屋将杨二拉开。
我哭着跑回村东头的娘家,刚一进门就听见我娘说:“巧妮,你这又是怎么了?杨二又打你了?”
“娘,这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。”我哭着抱住我娘。
“ 巧妮,我命苦的巧妮啊!早知如此,娘当年就不逼你和顺安分开了。”我们娘俩抱在一起哭作一团。
“娘,我要和杨二离婚。”
“不能离呀,巧妮,这就是你的命啊,先不论村里的人怎么戳着脊梁骨指点,我们家万万不能做那忘本的人啊,想当年,咱们娘儿俩逃荒过来,要活不下去了,是你公爹给咱们安顿了地方,送咱们粮吃,这才定下了这门娃娃亲,就是看在你公爹的份儿上,这个婚也不能离呀。”我娘抓着我的手泣不成声。
“巧妮,回去吧,回去好好过日子,忍一忍就过去了,这就是咱们做女人的命。”她推着我往门外走。
我红着眼眶往回走,在村里的大槐树下碰到了王顺安,他直愣愣的看着我。
“顺安哥,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巧妮,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和那个混蛋分开呢?”他拽住了我的手腕儿。
“不,我不能,你快松手,让人看到了又要说三道四。”我挣开他的手跑开了。
“二嫂,你回来了,快来帮忙做饭。”小姑子荷花向我挥手。
“哦,来了。”
“二嫂,你也别怪二哥,他一喝酒就啥也不知道了,你别跟他计较,唉,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。”
“荷花,我知道。”可我不想认命呀,但又能怎么办呢。
饭桌上,公爹拿着烟杆儿敲杨二的头“臭小子,又打你媳妇儿了,是不是这个家不散你就不安心,啊?”
“爹,爹,你别打了,儿子再也不敢了。”他抱着头。
我冷眼看着。
第二天,大哥,大嫂,荷花,还有我都掂着锄头上地干活儿。
“巧妮,老二人呢?”公爹转头问我。
“爹,他说去给狗剩家帮忙了。”
到了下午吃饭,也不见杨二回来。
“荷花,你去狗剩家把你二哥叫回来吃饭。”公爹说。
没过一会儿,荷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,“爹,不好了,不好了,二哥在狗剩家跟人打牌,输光了身上的钱不说,还欠了别人的钱,被压着不让走呢。”
“唉!”饭也吃不安生,公爹带着一大家子人去狗剩家好说歹说才把杨二带了回来。
“你给我跪下。”公爹重重的在地上蹲了几下拐杖,抡起拐杖就往他的背上打。
“爹,我再也不敢了,再也不敢了。”他满院子的跑。
公爹被气的捂住了胸口,大口大口的喘着气,“滚!你给我滚!”
公爹缓和下来后,把我叫进屋里,“巧妮,是我们老杨家对不起你,可是男人嘛,先成家后立业,你要尽快给老二生个儿子,也许他就能安生下来了,你是不是不愿意生啊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就好,你是个好姑娘,是我们老二对不起你。”他不断叹气。
天色黑了下来,杨二一身酒气的推门进来,瘫坐在炕上,我打了一盆洗脚水放在他面前,脱下他的鞋要给他洗脚。
他猛的抬脚踢翻了洗脚盆儿,水溅了我一脸,他揪着我的头发,朝我吼“要你有什么用,别说生儿子了,连个丫头片子也生不出,说,是不是你克的我?啊?都怪你,把我克的把钱都输光了,自打娶了你,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,连我爹也向着你,你是不是很得意?啊?”
我尝试挣脱,可是女人的力气哪里比得过男人呢,他打累了,骂累了,一闭眼躺着睡着了。
可我却毫无睡意,我走出院子,村中几乎一片漆黑,只有零星的几家还闪着微弱的灯光。
我走到河边儿,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,到了桥上,正打算蹲下身来坐着看一看天上的星星,却猛的被人从背后抱住。
我张嘴正要呼救,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“巧妮,巧妮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!”
“顺安哥,你怎么在这儿?我没有想不开,你快松开!”
听到这话他才松开了我“我,我只想守着你,看见你到了桥上,以为你要跳河,一时着急,这才,这才。”他急的结巴起来。
“我只是想看看这天”,我指着天上,“我好羡慕这些星星,他们虽然小,却能看到很大很大的地方,也能被很多很多人看到。”
“巧妮,跟他离婚吧,我娶你,当初你嫁给他,我买下了你们隔壁的院子,本来只想守着你,但是他居然这么对你,他配不上你。当年我们一起是多么好啊!一起在山上跑,我带着你下河抓鱼,给你编花环戴,可你怎么就是要嫁给他呢?你知道吗?那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被锤子砸烂了,疼的都要呼吸不过来了。”他猛的抱住了我。
“顺安哥,对不起,对不起”,我在他怀里不住的摇头,眼泪沾湿了他的衣领。
夜黑风高,孤男寡女,情到深处,月亮害羞的躲进云朵,花儿被风霜雨雪击打的眼泪连连,三年来冰冷的心又火热了起来。
日子又一天天的过了下去,顺安总是隔着两个院子中间的篱笆望着我。
娘的苦苦哀求,公爹对我们家昔日的恩情,村里人的指点,都将我困在了这方小院儿,困在了杨家,我甚至觉得自己渐渐麻木起来,像一具行尸走肉。
直到有一天,村口热闹的放着鞭炮,大家都赶去看热闹,我也被人群推搡着往那边去。
是葛先生的女儿葛春霞大学毕业回乡当村医了,她胸前戴着大红花,满脸笑容,一身城里的时兴衣服。
彼时我站在人群中,拽着自己花衬衫的衣摆,摸了摸自己带着方巾的头发,心里像浸了醋似的酸酸的涩涩的,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后来我才知道这叫——自惭形秽,也许也有些嫉妒。
葛先生是村里的教书先生,从小就让自己的女儿和男孩子们一起读书,结果他们都没考上大学,她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大学生,还考上了医科大,现在回来,村里人都夸是光宗耀祖,当年我也偷偷躲在门外听过先生讲课呀,葛先生人很好,让我进去听,但是我娘后来知道了这件事儿,觉得女孩儿读书没用,我就只能回家了。
葛春霞是大学生,有本事,治好了村里许多人的病,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她。
我嫁给杨二三年都没有孩子,不知喝了多少偏方苦汤药,家里让我去找葛大夫看看是哪儿的问题。
我踏进门槛,“葛大夫。”我局促不安的抓着自己的衣服。
“巧妮妹妹来了,快坐,怎么和我生分了?之前不是一直叫我春霞姐吗?”是啊,我都快忘了,我的年纪还没有她大呢,如今确是已经结婚了,还被催着要孩子。
“怎么了?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她温柔的看着我。
“我,我”我忽然有些难以启齿。“结婚后我一直没有怀上孩子,家里人让我找你看看是怎么回事儿。”我小声说。
“这样啊”,她给我把了把脉“嗯,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,呃,保险起见,明天我带你去县城医院做个具体的检查。”
“好,春霞姐,麻烦你了。”
回到家,公爹知道了这件事儿,大为赞同,“确实该好好瞧瞧。”从柜子里取钱给我。
拿到检查单,春霞姐说“巧妮,放心,你的身体好着呢,没啥子问题,这事儿也急不来,实在不行让你家那口子也来医院看看,这也不一定是女人的问题。”
我虽然有些惊讶这事儿还能是男人的问题,但内心还是不会质疑这个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的,“谢谢你春霞姐,我晓得了。”
回到家里,我把检查单递给杨二,“春霞姐今天带我去看了,她说我的身体没问题。”
“嘿,你敢骗我是吧?把你这破单子拿开,我又不识字儿,你没问题,难不成还能是我的问题吗?”他恼怒的一把挥开我的手。
“你不信可以问春霞姐,她说让你有空也可以去检查一下。”
“我让你胡说,让你胡说”他用拳头砸着我的后背,不解气,又踹了我一脚,我的头猛的磕在了旁边的桌角上,我伸手一摸,红色的液体黏黏腻腻的沾了一手,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。
02.
再次睁眼,满目的白,顺安哥守在床边,握着我的手,我连忙想把手抽回来,“被人看见了不好。”
他却抓的更紧了,“傻巧妮,命都差点儿没了,你总说不让我管你,可这次我不得不管,他们家已经答应离婚了,放心,等你出院我就娶你。”
我喉咙哽住说不出话,眼泪哗哗的往下流。
“别哭,别哭,以后顺安哥一定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。”他粗糙的手指笨拙的为我拭泪。
在这期间,他一直陪着我,直到我出院。
坐在镜前,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新娘装,脸上擦着顺安从城里给我买来的时兴的化妆品,看着自己嘴角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容,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的鲜活与美丽。
顺安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万元户,婚礼办的风风光光,他穿着崭新的西装,胸前别着大红花,满面笑容的骑着凤凰牌自行车来接我,我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,听着耳边的鞭炮声和大家的道喜声,日子又有了盼头。
回门儿那天,经过村里的那棵大槐树,听见铁柱媳妇儿说“哟,巧妮还真是好命,二婚找了个这么好的人家,但是她这刚离婚就,啧啧,也不是个安分的。”
“唉,她也是个可怜人,你是没见那天杨家老二把她打成什么样儿了,那头上血呼啦的,能捡回一条命都算幸运。”
“诶,诶,诶,都别说了,来了来了。”她们互相推搡使眼色。
顺安拉着我的手腕儿把我拽到身后,瞥着那群说闲话的人,冷哼了一声。
见了我娘,她拉着我的手,哭道“我的巧妮可算是找到可以依靠的人了,之前都怪我,都怪我,让你吃了那么多苦。”
“娘,您别哭了,我王顺安以后一定不让巧妮吃一点儿苦。”
吃完饭,回到了顺安的院子,虽然这里之前只有他一个人住,但也比隔壁的院子大的多,他找人把相隔院子的篱笆拆了,垒了一堵墙。
他什么也不让我做,给我买新衣服、买好吃的,但却不太愿意让我出门,可时间一久,我就觉得待在家里无聊,想找点儿事儿做,
我跟他说了,他摩挲着我因为之前干了太多活而变得粗糙的手,心疼得说“你之前吃了那么多苦,现在我要是还让你出去干活,那还是个男人吗?我舍不得,你什么活儿都不用做,让我养你好不好,难道我还养不起你吗?这不是让别人骂我吗?”
“好。”我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的话。
有一天顺安不在家,我出去打水,遇到了杨二,他吊儿郎当的向我吹着口哨,我提着水桶转身往屋里走,他却挡在我的面前,“你早就跟那个王顺安有一腿了吧,我都发现了,之前他总是隔着篱笆看咱们家,原来是想看你呀,你早就是个破鞋了吧,哈哈”他还要对我动手动脚。
干活回来的顺安看见了,上来就给了他一拳,还要再打,我连忙拉住他“顺安,别冲动。”将他拽回了院子。
“我回来晚了,让你遇到危险了,以后乖乖待在家不出门好不好?”顺安皱眉看着我。
“我”
“你要是觉得无聊,就帮我管着果园的账,就算是替我分担,好吗?”
“嗯”我好像又被困在了另一个院子里,本来娘还能偶尔过来与我说说话,但自从她急病离世后,我就更孤单了,顺安大部分时间要去忙果园的事,我总是一个人,一个人听着虫鸣鸟叫。
一天夜里,我辗转反侧难眠,披衣走了出去,坐在院中的台阶上,数着天上的星星,但高高的院墙围成四方的天,我连天空都无法看全了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,“巧妮,地上凉,快起来。”
“你怎么不高兴?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?我明天带你去看看。”
“没有,我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。”
“我知道娘走了,你心里难受,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呀!”
“顺安,你能给我找点活做吗?或者让我跟你忙果园的事,不为别的,就为让我心里好受点,成吗?”
他沉默了。
我失望的低下头。
但见我一天天的消瘦下去,他终于是妥协了,“我舍不得让你吃苦,小时候你想上学没上成,我每天送你去镇上的成人学校读书好不好?等你学成,我给你开个小店,你自己做老板娘,成吗?”
“嗯”我感动的抱住他的腰。
03.
他每天骑着车送我去镇上上学,我埋头书本的海洋,认识了许多之前不认识的字,懂得了许多之前不懂的道理。
我们学校新来了个男老师,他姓许,长得斯斯文文的,带着副眼镜,很有学识,懂得很多国家的政策和民生以及生意上的事。
我喜欢问他问题,他总是给我讲的很透彻,让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,但是有一天,不知道是谁,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,说我和许老师有不正当关系,这事也传到了顺安的耳朵里,他有些不高兴,但没有说什么。
有一次下大雨,电闪雷鸣,劈倒了路上的一棵大树,顺安当天晚上没能接我回家,好在我之前也有过住在校宿舍的时候,不至于流落街头。
第二天一早,雨还在下,我打算冒雨回家,在门口遇到了许老师,他见我没有伞,担心我一个人回村再有什么危险,走上前来把伞分给我一半,“我送送你。”
我连忙推辞,见头上的伞偏向我这边,把伞柄往他那边儿推。
就在这时,迎面撞上了来接我的顺安,他冲了过来,一把推开了许老师,拽着我就往回走。
许老师追上两步,“这位先生,不可以对女士这么粗鲁。”
“你算什么东西,这是我老婆,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。”
“你”
“你什么你,你算哪门子老师?小白脸,勾引别人的老婆。”说着就又要动手。
我连忙挡在许老师身前,推开顺安“你疯了,你在说什么?”
“你还护着这个野男人是吧,行,我今天不跟他计较,跟我回家。”说完就拽着我骑上摩托,扬长而去。
回家后,他一把将我甩在床上,“我供你读成人学校,不是让你和野男人不清不楚的。”
“我没有”
“还说没有,我都看见了,你们当着我的面拉拉扯扯,还打着一把伞,衣服都快湿透了,还有你脖子上这是什么”他扯开我的衣领。
我愣了愣,低头看去,脖子上红了一小片,“可能是虫子咬的,而且我们只是刚好遇到”我缩成一团伤心的哭,我不是脆弱的人,之前都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,但嫁给他之后,却受不下委屈,可能是因为有人护着我了吧。
见我哭了,他慌忙搂住我“别哭,别哭,巧妮,我最怕你哭了,都是我的错,以前的事都不计较了,不计较了。”
一夜无眠,床嘎吱嘎吱的响,可能是时间久了,该换了;泪水打湿了枕头,天上的流星刺入银河,颤动的红梅融化了雪水,风景如画。
他买了书让我在家里自己看,不准我再去镇上的学校,日子又一天天的过。
一个月后,我过生日,他特意做了些鱼虾给我吃,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,得到县上才能买到,闻到那味儿,我却干呕起来。
“巧妮,你怎么了,是不是病了?走,我带你去医院看看。”他顺着我的背。
一检查,才知道我这是怀孕了。
“顺安,你要当爹了。”我朝他笑。
他一开始好像很兴奋,可看到怀孕时间脸色一变。
“你怎么了?”
“没,没什么。回家,先回家。”
我以为他是最近忙果园的事儿太累了,也没多想。
第二天,“巧妮,不好了,不好了,我去镇上买货,听说你家顺安把许老师打了。”
“什么?”我正要往出走,顺安就从门外进来。
“你干什么去了?”我瞪着他。
他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撇,“去镇上办了点事儿。”
“你为什么去打人家许老师?”
“为什么?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你心里没点儿数吗?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我们王家几代单传,现在计划生育,一家只能生一个孩子,我就问你一句话,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?”
我整个人愣在原地,如遭雷击,不可置信的看着他。
“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?”
“我现在只要一句实话。有些话我说了你别恼,当时你和杨二还没离的时候就和我在一起过,谁知道现在会不会又和那个姓许的搞在一起?”
“你,你就是这么看我的?”我无声流泪,少时的承诺与爱恋,竟然也熬不过这深渊般的猜疑,哭着跑出院子,脚下没注意被一块儿石头绊倒,我捂着肚子,痛苦的倒在地上,腿间鲜红一片。
顺安追了出来,“巧妮,巧妮”,他抱起我往村卫生所跑。
“孩子,孩子。”
“巧妮,孩子没了,我们还会有孩子的,以前的事都不说了好吗?以后我们踏踏实实的过日子。”
“出去,我现在不想看到你。”我把头偏向一边。
“好,你别生气,我先出去。”
“巧妮,你们”
“春霞姐,难道这就是我们做女人的命吗?我好想离开这里,哪怕变成天上的星星。”我哭着。
“不是的,我们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。”
“春霞姐,我真的好羡慕你,像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。”
她温声安慰着我。
回去后,我睁眼望着天花板,不发一言。
“巧妮,你别这样,这个孩子没了也好,你和姓许的之间的事我都不计较了,你也别怪我了,行吗?”顺安坐在我的旁边。
“顺安,我们离婚吧。”
“你说什么?我不同意,我好吃好喝供着你,让你受过一丝委屈吗?你到底有没有良心?”我被顺安关在了家里,不吃也不喝。
“巧妮,你到底要怎么样?”
“顺安哥,放我走吧,你这么关这我,我会死的。”
“你,你要气死我,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,我不管了。”
我冲出门,往村口走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离开这里,去看看外面,看看西平村之外的世界。
我走了一天一夜,顺安带人追了上来,“巧妮,跟我回去吧。”
想起他之前说的那些诛心之言,和那个没了的孩子,我摇摇头“不,我不回去,求你放过我吧,顺安哥,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,放我走吧。”
“你,你花了我多少钱?现在要走,你一辈子都还不清,跟我回家。”说着就要上来拽我的胳膊。
“住手,巧妮花的钱我替她还。”春霞姐追了上来,把我护在身后。
“唉,你当我顺安是缺那三瓜俩枣吗?”
“走,巧妮,跟春霞姐走。”
“巧妮,别走,走了就别回来见我。”
我脚步顿了顿,还是跟春霞姐走了。
我卖了我和娘的老房子,将钱放到了顺安的院子里。
春霞姐要调去省城的医院,带着我一起去了,她说是一个人害怕,想让我和她做个伴,可我知道,她是想帮我,她这个人啊,就像她的名字,春天的霞光一般,美好又温暖。
04.
省城里面机会多,我自己做活挣了些钱。
正好遇上改革开放的春风,几年后开了一家小店,倒卖些时兴的衣物。
我服装店的邻居是个有意思的人,穿着喇叭裤,整日掂个收音机放在肩膀上,随着音乐边走边晃,不过他可能也是为了生意吧,他是卖收音机和电视机的。
他叫陈家礼,是个孤儿,从小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,脑子很灵活。
过年的时候,他孤零零一个人,想着邻里邻居,就请他吃了一碗饺子,平时也对他多有照顾。
他每次见了我,总喜欢喊我“巧妮姐姐”,我想,有这么个弟弟好像也不错,
他的生意越做越大,问我要不要合伙和他开服装厂。
“好啊,家礼,但是我手里余钱也不多。”
“没关系,巧妮姐姐长得好看,嘴又巧,是我们的门面担当呢。”
“臭小子,又贫嘴。”
他的厂子越做越好,我们有了自己的品牌,是“星⭐”,我想,它也许也能像星星一样,散发着自己的光芒,给迷茫中的人一丝微光,也能让更多的人看到,有广阔的天地,我的店也开的越来越多。
“巧妮姐姐,嫁给我吧。”他单膝跪在我面前,举着一枚钻戒。
我被他吓了一大跳,我从没想过他对我竟然有这种心思。
“家礼,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姐姐吗?你还小,不懂这些,快起来!”
“巧妮,我不小,我都二十六了,我不想当你的弟弟,我陈家礼从小一个人惯了,不缺什么姐姐,我什么人没见过,我对你从来都是图谋不轨。”他站起来,单手将我抵在墙角,侧头吻我的唇。
“唔,唔”我使劲儿推开他,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,打偏了他的头,他抹了抹唇角,眼睛里水光潋滟,我以为那是委屈,其实是兴奋。
“家礼,你糊涂了。我比你大三岁。”
“呵呵,正好女大三,抱金砖。”
“你不知道,我之前结过两次婚。”
“我不在乎。”
“我累了,不想再结婚,你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过,以后我们还是合作伙伴。”
我们的生意越做越红火,这么多年,陈家礼也没有再找别人。
一次谈完生意,我喝多了酒,忍不住问,“家礼,你何苦呢?”
“巧妮,我,自从见了你,我的眼里再容不下别人,你知道吗,你给我的那碗饺子真的太好吃了,好暖和,冬天都变成春天了,我喜欢你,不,哦不,我爱你,这辈子认定你了。”他也说了些醉话。
火焰燃的噼啪作响,是什么缠缠绵绵,海上的波浪又痉挛的汹涌,一双手蒙住了我的眼睛,又帮我拭去眼角的泪水,窗外下起了雷阵雨,脑中也跟着轰鸣而空白,手腕无力颓然的搭在那,时不时的晃一晃。
我始终不愿意再面对一次婚姻,但我们也彼此陪伴,成为了终生的挚友,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,一起变成相邻的星星。
更新时间:2025-02-05 21:08:14
请收藏本站:https://www.dtvlm.com。星辉书城